《无言爱情故事》
零、
神说要有光,于是就有了光。
可惜,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操控世界的能力。
一、
砰、砰、砰。
蓝河犹豫地敲了敲门,门没关严实,这样就自己吱吱嘎嘎地开了。里面的人缩在配电房的一个角落里,伸着两条腿,身上盖着一件皱巴巴的衣服,歪着脑袋睡觉。这接连回南天,墙上一片水渍往下淌,连在地上,世界都看不清楚。
他之前路过过几次,这个电工师父每次都用这样一个姿势坐在椅子上,有时候叼着一根烟,大部分时间都眯着眼睛、昏昏欲睡。房间很狭窄、也很潮湿,墙上都是霉斑。蓝河收回手,那人悠悠转醒了,把两条腿放下来,哑着嗓子问:“有事?”
蓝河指了指东北方向,那是厂房的位置,又指了指头顶嗡嗡作响、忽明忽灭的电灯泡。
那个意思大概是说,厂房有灯坏掉了,需要修。
“哑的?听得见吗?”
蓝河点点头,示意自己听得见。
“那就好。”他打了个哈欠,站起来,“现在走吗。”
蓝河点了点头,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伞。
外面下着大雨,他手里拎着一把蓝色的伞,正在滴滴答答往瓷砖地面上滴水。汇聚在他脚边形成一滩死寂的河流。
“哦。”那人慢慢站起来,说,“下雨了啊。”
两个人一起去看墙角那把伞,黑色的,破破烂烂几乎只剩骨架,歪在一边。边上堆着两只歪七扭八的雨鞋。
“啊。”他看了一眼伞,“对,带伞。”
他把伞拿上了,蓝河发现伞柄已经绣了,真的是把很破的伞。
蓝河赶紧把手上的雨伞撑开给他看,这把伞挺大的,可以挡两个人。
这人看着他,笑了,拿出一张单子:“出工都要填报修单的,先填一张吧,就不用回来填了。”
“免贵、姓叶。”他说。
蓝河接过单子,看到上面写的名字“叶修”,又摸了摸口袋,没有笔。
叶修给他找了支圆珠笔,不是很好写,蓝河写得挺认真的。一笔一划。叶修接过来,看了看:“字写的不错啊?上过学没。”
蓝河在纸的一角写:“高中。”
“真厉害。”电工比了个拇指,“我都没上过学。蓝河啊,这名字挺好听的。”
蓝河填完单子,两个人往外走,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一点,天已经黑了,晚班是八点开始。
“去这么早。”这姓叶的师傅说,“挺勤奋呵。”
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蓝河。
蓝河被他盯得有点心虚,加快了脚步。两个人打着一把伞,他比叶修要矮,给他打得挺吃力的。然而叶修完全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。很快他裤腿就湿了,有点不舒服。
地方到了,是厂房打印室,蓝河做的是厂区复印员的工作。房间里很黑,没有灯。
“那个吗?”
蓝河点点头,叶修叼上烟,踩着凳子去拆灯泡,蓝河站在一边看着他。
换了个灯泡,他把那个坏掉的灯泡捏手里,“嘿,谁这么缺德?把这灯泡闪炸了。”
蓝河不说话,看着他,外面没有黑透,一点天光透进来,照着他的眼睛。
“哦,不是说你。”叶修笑笑,挥挥手里的灯泡,“你一看这么乖,肯定不会做这种恶作剧嘛。”
他跳下椅子,可是这四腿的塑料椅,中间稳定用的四根横杠断了两条,这么一跳,椅子狠狠歪斜了一下,叶修跳歪了,差点一个踉跄。
蓝河被吓了一跳,伸手就要去扶他,叶修倒是轻松地落地了,淡然地拍了拍裤线。
“别紧张嘛。”他说,“看你急得。”
蓝河愤愤地看着他,脸上写的是:好心没好报。
外面雨势越来越大,叶修说:“那我走了。”
蓝河打了个手语,他猜那个意思是“谢谢”。
叶修眯起眼看了看他,又问:“这个你要吗?”
他指着手里的灯泡,蓝河摇了摇头。
“那我留着了。”叶修说,“什么时候想要了找我来拿。”
一个雷打过去,他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,又挥了挥手里的伞,转身走掉了。
二、
蓝河第二次遇到叶修,在一个大雨将至的早上。
狭小的房间满满当当挤了十二个人,周转都周转不开。蓝河总是会错开时间,工友们还没起床就起来。好在他的工作也不是厂房的体力活,工作时间差了不少。虽然人多,平日里倒是安静。下楼的时候天刚亮,雨季的天昏昏沉沉,地上一滩横流的污水与错乱的脚印。
蓝河站在污水面前发呆,即使过了这么久,还是没有习惯脏乱差的环境。
一声怪响,左手边的配电房门吱吱嘎嘎开了。叶修看了他一眼:“是你啊。”
蓝河偏过头看他。
叶修笑了:“干嘛这个表情,我们俩当然很熟了。”
蓝河对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,谁和你我们啊。
叶修说:“没有拖把,扫把要吗?”
蓝河摇摇头,才不帮你扫地,你以为我傻。
叶修思索了一下:“你又这么早上工?”
工厂是做瓷器的,一些工艺品,在山里面。去得太早,窑炉也不会开。
叶修摸摸口袋,找来一根软趴趴的烟叼着:“你会做饭吗?”
蓝河莫名其妙,叶修说:“来帮个忙嘛。”
他侧了侧身,露出身后的东西,是一个电热杯。
蓝河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,在这个地方,这种东西很久没见过了。深山老林、与世隔绝。不知道叶修打哪儿弄来的。
“这玩意儿。”他摇了摇手里的挂面,“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它做得好吃?”
蓝河站在原地无语了一会儿,实在也不想进他的配电房,乱得没地方落脚。两只手插在口袋里,默默地看着他。
“你也不知道吗?”叶修说,“唉,那可就没办法了啊。”
蓝河有点想走了,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自来熟。
然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还是走过去,拿着桌上的纸笔,写:“有盐吗?”
“啊?没有。”叶修摊手。
那我就没办法了啊,活该难吃。蓝河把纸笔放下去,转身就要走。
其实他自己也挺想吃的。
“我再去厨房偷一点?”叶修思索了一下,“偷个面还算容易,盐放哪儿来着。”
蓝河回过头,十分惊讶地看着他。
“别这样嘛,那点稀糊糊的东西,你能吃饱?反正我不行。”
厂里效益不好,包吃住,但是吃住条件都差。
叶修穿着条蓝色的袜子,一看就穿了很久,脚后跟磨了个洞。他踩在椅子上,伸高手,把挂面放到天花板下面的配电箱里:“先藏起来吧。”
蓝河不知道为什么,觉得他这样特别好笑,就笑出声了。然后赶紧闭了嘴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叶修下了椅子,饶有兴趣地看着他。
耽误了点时间,天渐渐亮了,有人起来上工了,蓝河侧身,想走了。
叶修出了房间,侧在他耳边说:“等我偷到盐叫你?”
蓝河皱着眉退了一步,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,他忍无可忍抓起笔:“我哑,但是不聋。”
“啊。”叶修看着那行字,“你不喜欢?”
蓝河用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叉:一点都不。
“但是我喜欢。”叶修堂而皇之地说。
蓝河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。
“哈哈,开个玩笑。”叶修说,“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呗。”
这个人好烦,蓝河转身走掉了,走了好几步,好像还是觉得他在背后看着他。
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啊,蓝河想。
他在工厂做印刷的工作。
各种宣传单、海报,等等。昨天主任来过了,他还挺满意这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,做事儿麻利、周到,尤其是,从来不问东问西。
蓝河把宣传单拿出来,在上面几个仿宋的青瓷上面用手指点了点。机器在身后轰鸣,宣传单一张一张往外吐。
复印室在厂房外面,单独的一间大平房,平时只有他一个人。自己的东西也很少,一张残疾证,上面写着“蓝河”的名字和“言语残疾”;一把宿舍门的钥匙,有没有都没关系,反正宿舍也没东西值得锁门;复印室的钥匙,打的不是很好,经常开不开。钥匙上挂着个小钥匙扣,自己带过来的,已经被磨得没那么亮了。
印刷间的角落里堆着个大纸箱,里面是一条一条碎过的纸,定期要上交。蓝河开始在里面翻东西。
日复一日的日子,过久了总是会忘记事情。
他把纸条一张一张捡出来,零零散散拼在一张纸上。上面是他之前搜集的电话号码和负责人的姓。他在脑子里强记了一遍,却还总是觉得不保险。因为太久不和人交流,有时候会记忆混淆,想不起那些是真的,哪些是自己瞎想出来的。
可是这个东西没有办法藏。
纸箱下面一块地砖,碎了个小角,蓝河把新的宣传单折好,放了进去。边角都已经变软,毛毛糙糙的。
里面不少东西,最重要的是个通讯单。他清点了一下,把箱子小心放回去。
没有人动过,还好。
蓝河坐在椅子上,发了一会儿呆。
我是个记者、蓝雨的,所查的这家工厂以出口工艺品为名走私文物,背后有靠山,目前不明。现在是在这里卧底的第……一百一十六天。
每天想一遍,才不那么容易忘记。他怕时间久了,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蓝河松了一口气,坐起来伸了个懒腰,继续干活,把大叠大叠的宣传单打包整理好,这是个体力活,没一会儿他胳膊就酸了。
这一批可能是宋代的青瓷,上一批是汉代的一些工艺品,生产量不大,说明他们要带出去的货也不算多。海关那边的人的代号叫……
他还在想,突然听到一声:“要帮忙吗?”
吓了一跳。
蓝河回过头,叶修站在复印室外面的小窗户看着他:“我刚路过,看看。”说着又指指头顶上的灯,“这个还好吗?”
他点了点头,灯倒是没什么问题。
“来看看嘛,保修的,定期回访。”叶修煞有介事地说。
蓝河把那一大箱东西拖出去,直起腰来看着叶修。
“哎哟,这么多啊。”叶修很愁苦地说,“算了,我还是不帮你了。”
本来就没要你帮,蓝河没好气地想。
叶修笑了笑,扛着箱子,把另一个箱子架到另一个上面。
蓝河站在原地,想不通这个宅男一样的人居然这么能打,有点不敢相信。
叶修刚堆好,扶着腰哀嚎了一声。
蓝河差点笑出声,什么嘛,还以为多厉害。
叶修说:“哥都给你闪着腰了,你还笑?”
蓝河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,指了指里面,叶修一探头,居然还有四个大箱子,脸色顿时变了。
“不是,这可就不好了啊。”叶修说,“大家都是朋友,有话好好说。”
谁跟你是朋友,而且没话跟你说好吧。蓝河想。
蓝河眯着眼睛笑话他,笑够了,转身拿着一张纸,写:“有工人搬。”
不用你搬。
叶修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“啊,不说这个了。”叶修伸出袖子,给他看看掌心里的东西,“盐。”
是个保鲜袋装的,一小袋,蓝河很稀奇地用手戳了戳。
“有盐了啊,回去给哥煮个面。好人一生平安。”
蓝河手上一使劲,差点把那个袋子捅破,叶修赶紧收了回来:“唉,别这样啊。”
他把那小袋盐藏好。
“你怎么拿到的。”他在纸上写。
叶修笑了笑:“这可不能告诉你,告诉你了你跟我学怎么办。”
蓝河撇撇嘴,他才不想学。
“记得啊。”叶修说,“你可别骗我,我被骗了会很狂暴很凶残的。”
说罢摆摆手,下午没下雨,天气却湿漉漉的。蓝河站在原地看他走远,才回到座位上。
快收工的时候影印机卡纸了,抠出来费了点时间,脏得满手油污。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,用硫磺皂洗了半天也没洗干净,觉得有点心情不好。
六箱东西被工人带走了,点了数,签了名。车绝尘而去的时候突然下雨,蓝河看了看那个车牌,还是原来那个号码,运输工人也是原来的那一个。工厂在很远的地方,薪水低廉,好在包吃包住,招工对象也很多是就业有困难的残疾人,没上过什么学、念过什么书,老板叫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蓝河揉了揉鼻子,进去把伞拿出来,抖了抖,想起之前叶修那个奇怪的人跟他说,伞很好看。他有点莫名,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。反正是个怪人。
怪人今天要请他吃饭。
蓝河在楼梯口的时候就被他给堵了,来来往往下工的人很多,他没办法。叶修把门一关,唯一的窗户被报纸糊着,蓝河很警惕地看着他。
叶修还在那认真研究电热杯,问蓝河:“小蓝啊?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不?”
这称呼……他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在叫谁。
“不喜欢这么叫?”叶修说,“那老蓝?”
什么啊,蓝河无语地看着他,叶修说:“哦,这个也不喜欢,还是小蓝吧。”
蓝河走过去,研究了一下,明明很好用嘛。
“用倒是不难用。”叶修大喇喇往床上一靠,“就是不是烧焦,就是化成一坨。”
那我也不帮你呀,蓝河把杯子放下,转身想走,结果门居然锁着。
他抓着门把,进来的时候明明记得叶修没有锁门,什么时候锁上的。
窗户上贴着旧报纸,已经发黄了,扫一眼日期,好几年前,警方打击犯罪团伙的新闻。警方的脸打了马赛克。
“唉,你这么对我,我可是很伤心的。”叶修说。
蓝河拿出笔:你到底想干嘛?
“不干嘛啊。”叶修跟他分析,“你看啊,那么多人,我觉得都靠不住,就是你吧……长得像个好人。”
好人去抠门把,想出去,叶修说:“帮个忙就让你走,好不好?”
蓝河看了他几秒,突然抓起椅子就要砸窗户,吓得叶修抱住他的腰:“乖啊,冷静一点,别冲动!有话好好说,啊?”
他把他手上的椅子丢了,开了门:“你看,开了。”
蓝河倒是认命了,帮他烧了水,虽然觉得杯子不是很干净,不过好在不是他吃。
这个人看上去武力值不是很高的样子,要不是早上搬箱子爆发了一下让他刮目相看,蓝河早动手了。
等水开的时候,蓝河靠在门边站着,叶修就坐在床上。
蓝河拿笔跟他聊天:你每天这样,不无聊么。
“嗯?”叶修看了一眼纸,“不无聊不无聊,我这人就这样,四体不勤。”
每天坐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长霉,不过叶修是没长霉,墙上倒都是霉斑。
配电房根本不是给人住的地方,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住下去的,突然就有点心软。
叶修发现了,说:“你看,我多无聊,是吧?你又不陪我讲会话。”
蓝河瞪他一眼,叶修说:“不喜欢这个词?讲话?那聊会儿天?”
桌子腿朽了一根,推一推,晃得厉害。上面放着个灯泡,是上次从蓝河那里取的。还架着个电热杯,现在水烧开了,冒着热气,蓝河把面条丢进去,叶修在边上等开饭。
“不会好吃的。”蓝河写。
“那也不错了。”叶修说。
“我就是提醒你一下。”蓝河慢慢写,“不好吃可别怪我。”
“怎么会呢。”叶修笑着说。
面煮好了,没糊,也没软成一坨。蓝河写得手酸:“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。”
“啊。”叶修把面放下来,点了根烟。
蓝河从来没见过这种人,吃饭吃到一半开始抽烟的。
叶修把纸拿过来,用烟点着了,明火越烧越烈。
“好了。”烧到最后,叶修抖抖手上,又把面端起来,“上面有我们骂领导的啊,让看到就不好了,万一被开除,我可没饭吃了。”
上面就骂了一下工厂惨无人道的工作制度、和毫无油水的食堂。
“下次偷点油?”叶修说。
蓝河笑了,调侃地看着他。叶修吃完最后一口,把杯子一丢。
这个要记得洗。蓝河写:我先走了。
叶修这次没拦他,蓝河忙不迭地跑了。
他把门带上,回过头又去看那被糊起来的窗户,有点犹豫不决。
这个人太奇怪了,还是少接触一点好。
他还没怎么想,叶修又开门了,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在门口,有点惊讶。
“啊,我去洗。”叶修说,“你怎么了?”
他笑得意味深长,蓝河忙不迭跑了。
三、
厂房大面积停电了一次。
这种事情总是很容易让人惶恐,叶修去忙,配电房的门虚虚锁着,锁舌生锈,蓝河用铁丝和钢尺去捅锁敲门,只是技术不太熟练,钢丝在锁上划了一道白色的伤痕。
蓝河撇撇嘴,希望叶修这个人不要发现。
总觉得他什么也不太在乎的样子。
蓝河小心地叼着手电筒,把椅子搬出来,想踩上去的时候在想要不要脱鞋。可是这个椅子不知道有多脏,恐怕还没有他鞋干净。蓝河在心里小小嫌弃了一把。
他在配电箱里找到一把挂面,几张纸,扫了一眼,好像都是报修单之类的东西,又放了回去。个子不够高,往里摸了摸,摸到了一手灰,看来是很久没有碰过这里了。
蓝河把凳子原样放到了原来的地方,继续打量这一小块配电房。
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嘛。
东西很多,多半是工具、电线,唯一能藏东西的就是头顶的配电箱。其他的……
蓝河低下头,看着叶修的床铺。这么乱,翻完恢复原状还真有点难度。
他把手电筒拿在手上,思考了一下,还是决定下手,摸上了潮湿的被褥。
好像没有夹层,也藏不住什么东西。
叶修要藏的话,会藏什么东西呢?纸张?光盘?他收回手,思索了一下。从不离身的东西,大概就是打火机和烟盒。可是打火机一看就是劣质货,烟盒的话会不会有点危险——
然而刚一转身,就被吓得差点叫出来。
叶修淡淡地说:“可以啊你。”
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。
蓝河强装镇定,心跳得像擂鼓。然后叶修伸出手,手里的东西在他眼前晃晃。
镇定装不住了,蓝河惊慌地去看他。
那是他的钥匙扣,上面挂的是个口哨形状的录音笔。从一开始就带过来的,也是他唯一觉得能和前面、外面世界的自己有联系的东西。
蓝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走的。突然心虚都有了勇气,只能气势汹汹地看着他,希望他可以自己还回来。
“不要这么紧张嘛。”叶修被他的反应逗笑了,“喏,还给你。”
蓝河试着去接,他总觉得叶修没有那么好心。
果然,蓝河伸出手的时候,叶修手掌一拢。
蓝河瞪着他。
“哎哟,不想还了。”叶修把他推在床上,“怎么办?”
—TBC—